聽到沈茉說“是你吧”之後，江川扯嘴笑了笑，那笑容十分淡薄，只是個機械的面部肌肉牽扯動作而已，絲毫看不出感情，“你說什麽？”他反問。

“殺死司徒曜的人，是你吧？”沈茉更詳細地質問。

“你有什麽理由懷疑我？”江川毫不慌亂，眼神漠然。

“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，司徒曜喜歡的是男人。”

一語出，滿座嘩然。

“這怎麽可能！”許驕第一個表示不信。

跟司徒曜交集不算多的林紫檀也搖了搖頭，“這不可能。”

在場的人都見過司徒曜是如何在節目裏勾搭各位女孩的，要說司徒曜是本節目最花心的倒還說的過去，若說他不喜歡女孩，那根本不可能！太違反人們的直觀感受了！

“原本我也不信。”沈茉說，“之前我在網絡上瞎逛的時候，”百年老鬼20G沖浪，“發現有的人認為喜歡穿白襪子的男生是gay，我覺得很新奇，因為白無……咳咳，也是喜歡穿白襪子的，但他應該不是gay，然後我就仔細看了相關的信息，得出來的結論是，喜歡白襪子的不一定是gay，但喜歡白襪子加運動鞋或者帆布鞋，再加熱褲，喜歡這種打扮並且做雙腿大開叉性感姿勢的男生，十有八九是。”①

沈茉拿出了手機，在這個靈異的空間裏拿出手機這種現代化的東西顯得很違和，但是她確實拿出來了。

這是她的空間，她想做什麽都是可以實現的。

手機屏幕裏展示的是一條圍脖，圍脖上顯示的是一張跟她陳述相符的照片，照片的主人面容秀麗，雖然是男生，但明顯化了妝並且加了濾鏡，嘟著嘴，很是可愛的模樣，大家不認得這個男生，ID卻引人聯想：【黑曜石】

“司徒曜的手機號綁定了vx，也綁定了很多社交賬號，我無聊時隨手一查，就查到了這個圍脖號。”沈茉說，“我當時只是隨便翻翻，想看看能對方能有多花心，結果翻出來的卻是各式各樣的花美男，”

她點開了相冊之後滑屏，大家看到的果然是五花八門的美少年，且70%的美少年都是剛才沈茉說到的那種打扮。而這種打扮司徒曜本人是沒有的，他本人更傾向於穿高定西裝，再增添一些點睛裝飾，做出雅痞風的扮相，跟這種男大學生式的清純打扮不掛鉤，要說他這些照片是自我的投射，那說不太過去。

“那跟我有什麽關系？”江川十分冷漠，但腳卻不自覺地動了動。

他此刻穿著的正是跟司徒曜相冊裏十分相似的那種打扮，白色的襪子露在同色帆布鞋外面，顯得腿幹凈而修長。

“你是司徒曜的前任吧？”沈茉說。

“別胡說。”

“或者之一？”沈茉並不打算放過他，“看司徒曜這個樣子，就算是gay也絕對不會是一心一意的，應該談過很多男朋友，說不定還有女朋友，但以他那看女孩子就跟看玩具、貨物、擋箭牌似的眼神來看，應該不會認真談女朋友。”

這就是沈茉為什麽不喜歡司徒曜的原因，不單單是對他不來電，而是對他整個人的氣息都感到不喜。

他明明不喜歡沈茉，卻要在鏡頭前無條件包容她，追求她，明明對其他女生沒興趣，卻總是做一些暧昧的行為讓她們產生誤會，像林紫檀這樣跟他接觸比較少，心智成熟的女生也就算了，像是許驕這種接觸多，頭腦也比較簡單的女生就相當於一頭撞死在南墻。

“讓我猜一猜你的動機，”沈茉繞著江川走了半圈，“看你這個樣子，性格內斂，應該不是花心的類型，而且還特地跟對方來到同一個節目，估計是對對方心存幻想，但是沒想到對方一來就亂搞暧昧，還都是對女性，所以你再一次感覺到了深深的被背叛感，於是你開始想要覆仇。”

“這只是你的猜測，”江川冷漠，“不管是警察辦案，還是偵探推理，都需要講究證據和邏輯。你就單憑這些，根本站不住叫。”

警察講證據，偵探講邏輯，但邏輯需要嚴密到能折服犯人，讓犯人無力反駁，跪地伏法的程度，顯然沈茉還做不到。

沈茉無所謂對方是否折服，而是繼續換換地繞著江川踱步，並且繼續自顧自地推論：“你和司徒是舊情人，之前的關系應該不錯，至少比司徒的那些野花野草要好，說不定已經瀕臨公開，只是他畢竟是大集團的太子爺，家庭的壓力註定了他不可能為了你而公開自己的性向，而且還得在外面裝出一幅異性戀的模樣，到處物色未來妻子——他來這個節目多少也有這一層意思吧，銀河集團已經那麽大了，推廣新車犯不著讓他們的太子爺拋頭露面，但在這種節目裏能遇到不少高質量女性，一個個都是能得到他家裏人認可的，於是他就為了讓家裏人安心來‘選妃’了，是嗎？”

“你問我我問誰，”江川還是很冷漠，頭卻偏到一邊去，“我又不了解那個人。”

“所以昨天晚上你找他的時候，他很自然地就開門了，你請他喝酒，他只是略微驚訝，就同意了。”

“說的跟你在現場一樣，”江川冷嘲熱諷，“你這根本只是想象，如果你想象力過剩，那就去寫小說，不要在這裏胡說八道，招搖撞騙！”

他的情緒略微有些失控了，他渾身顫抖，氣得不行。

沈茉不理會他的職責，說出最後的結論，“你知道他感冒了，也知道他酒精不耐受，雙硫侖反應比一般人要強烈——他並不像是循規蹈矩的人，卻能遵守藥後戒酒的規則，說明他是真的不能——他確實是死於酒精加頭孢菌素，但是後者卻並不源於薇薇安給的抗生素，而是你在酒裏面加的，估計，還是高濃度版本，是嗎？”

“不是，不是！你不要胡說！你有什麽證據！”江川失控地吶喊。

“在你房間裏或者別墅周圍找找的話，應該能找到空了的藥罐子吧。不過我也懶得做這種花時間的活，不如你……”沈茉垂眸，“看看你的腳。”

江川意識到腳上的寒冷，低頭看去，不禁瞳孔驟縮，空間裏冰冷的黑色烈焰不知何時已經纏上了他的雙足，這種寒冷就好像冬天踩在冰水裏一樣，可很快這種寒冷又變成了熾熱，七八十度滾水那種熱，他忍不住原地跳腳，“燙燙燙這是怎麽回事，你快把你的妖術收起來！”

“這裏是我的地盤，”沈茉紅唇彎起，“你不可以在這裏撒謊哦。”

在自己的精神領域裏，她自然是能為所欲為。

在場的都是生靈，他們的肉/體還活著，只是靈魂被拉扯到了這裏，而這整一個空間都是全權收沈茉掌控的，沈茉想要這裏變成寒冰地獄，這裏就會變成寒冰地獄，反之亦然。她甚至可以叫一個生靈活活被燒死，在精神上被燒死——肉/體還活著，但是靈魂已經化為齏粉的那種。

因為跟閻王爺的約法三章，沈茉並不會燒死任何人，哪怕他可能是殺人兇手，但江川不知道，他感覺到那黑火越來越熾熱，已經超過了熱水沸點，100℃，120℃，140℃……他感覺自己的皮膚在起泡，他感覺自己的肌肉在熔化，他感覺……

“不！不要！我不想死得那麽醜……”江川胡亂摸著自己的臉頰恐懼不已地說，“我承認，人是我殺的！他就是該死！”

精神領域裏，江川承認了一切。

而在節目直播間裏，幾千萬網民前，他也坦誠了一切。

包括江川在內的素人嘉賓們都沒有意識到靈異空間和外界是同步的，他們的所有言行都會反應在現實世界，只有那些漆黑的火、莫名其妙出現的官帽椅是觀眾看不見的。

江川面無表情，看起來仿佛沒有靈魂，肢體也僵硬，一動不動的，只有嘴巴在動，“司徒曜就是個混蛋，我跟他談了七年，我們在讀書的時候就認識，然而這七年他不斷的出軌，一開始是男的，後面連女的也有，他說只是擋箭牌，是給家裏的交代，可後面為了進一步的交代，他把我甩了，然後還要找未婚妻——堂而皇之，在電視節目上找。他這算什麽，難道不知道我看了會難過嗎？他把我當人嗎？”

沈茉聽完，喟嘆道：“恐怕他沒有將任何人當做人。”

不只是對同性的戀人無情，司徒曜對於節目裏的女孩子同樣無情，看向她們的眼神都似看物估價。

人渣。

警察姍姍而來，由於江川已經在鏡頭前承認了自己的罪行，所以他們直接省略了取證、問詢過程，直接將江川拷走了。

在有偵探的世界觀裏就是這樣的，不需要呈堂證供，只要犯人自己承認罪行，並且有關於殺人的通暢的因果邏輯就可以，如果換成是在沈茉的世界，那麽就算有偵探推理出了前因後果也沒用，還是需要有指紋、兇器、監控記錄等直接證據，才能在法庭上成功起訴罪犯。

沈茉是看著江川被帶走的，她可以像是將游母交給游茉莉一樣，將江川交給司徒曜的，但是她沒有這麽做。雖然司徒曜在啃食了仇魂之後就會自動升天，而超度他也是她的任務，但是她覺得司徒曜太渣了，江川雖然做錯了事卻也情有可原，把他交給法院就好，還交給司徒曜未免太過於殘忍。

司徒曜的靈魂看著江川離開，似乎察覺到了什麽，擡手指了指江川，又看了看沈茉。

“我知道那是殺你的兇手，”沈茉對他說，“但是比起他，我更討厭你。”

任務失敗，柯希的投影浮現，“太任性了，沈小姐。您這樣偏幫，什麽時候才能完成鬼王大人交代你的任務呢？”

“我有我的原則。”沈茉背對著柯希，堅定的道。

她總是這樣。柯希心想。也正因如此，才會有那麽多人以及鬼，想要保住她吧。

雖然這節目死了人，錄制不得不終止，卻制造出了很大的話題度，也讓沈茉這個名字正式出現在觀眾的視野裏。

在此之前，沈茉，或者說游茉莉只是一個“娛樂圈真假千金”瓜的邊角料，人們不知道她的長相，不知道她的名字，只知道她是“游某”，並且對她的死活漠不關心，他們更在乎的是沈百合在失去了沈家千金這個身份之後，是否會跌落神壇。

——直到現在。

通過直播，觀眾們並不能完全理解當時發生了什麽，但嘉賓們當時說的每一個字他們都能聽到，也知道是沈茉推理並審訊出了結果，最終讓江川認罪，這件事讓之前所有不喜歡她的觀眾也不得不折服。

沈茉以奇怪的方式火了，受到網民熱議，無數綜藝類節目組的橄欖枝向她拋來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①這種判斷是否是gay的方法十分偏頗，只是網傳，一定有例外，請大家不要當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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